常德城武陵山下的丝瓜井边,夜风卷着井水泛起涟漪。少年刘海赤足坐在青石板上,手中的柴刀在月光下划出细碎的银光。他望着井中倒映的星子,耳畔又响起母亲低咳的声音——自父亲亡故后,这间破旧的草庐里,便只剩下他与瞎眼的刘母相依为命。
“咚——”一声闷响惊醒了刘海。他循声望去,只见井壁石缝间渗出一滴晶莹的水珠,在青苔上凝成珍珠般的微光。那光芒流转间,竟化作一位身着素纱的少女,长发如瀑,眼眸中藏着星河。
“汝乃何人?”刘海猛然起身,手中的柴刀不自觉握紧。少女却笑得灵动,指尖轻点水面,丝瓜井霎时绽放出万千金花:“我名胡秀英,是这山中修炼千年的狐仙。”
刘海后退半步,后背撞上粗粝的井壁。他从未想过,传说中的狐仙竟是这般灵动的女子,更未料到,这方圆百里唯一的丝瓜井,竟是仙家洞府的入口。
胡秀英的居所藏在井底幻境之中。千百盏琉璃灯照亮洞府,石壁上生长着会吟唱的仙草,最奇的是那颗悬浮的宝珠,流转着九色光芒,正是胡秀英千年修行的本源。
“刘海哥,你可知这宝珠一旦离体,我便要被打回原形?”少女倚在石雕旁,指尖抚过宝珠时,光芒便温柔地笼罩刘海的脸庞。他这才惊觉,自己方才握刀的手,竟在无意识中松开了。
“为何不躲入深山修炼?”刘海的声音沙哑如砂纸。胡秀英却突然欺身上前,发间的金铃叮当作响:“因我偏要嫁与砍柴人!你看这丝瓜井边的青石,曾被我滴泪滋养,如今已化作通灵之石——它说,要等一个孝心赤诚的少年。”
刘海怔住。他忽然想起母亲每夜对着井水喃喃自语,想起自己幼时跌入井中,是这少女以灵力托住他。原来所有缘分,早在这井水与青石间悄然生根。
成婚那日,鸡鹅巷的锣鼓震天响。刘海将祖传的石斧系上红绸,胡秀英的嫁衣上绣着井中金花。可当二人拜过天地,井底却传来十罗汉的冷笑——他们本是井中金蟾化形,因觊觎胡秀英的宝珠,竟勾结妖邪欲毁婚约。
“刘海小儿!你可知娶了狐仙,便是与天下正道为敌?”为首的罗汉挥舞着金鞭,鞭梢缠绕着毒雾。胡秀英的宝珠骤然暗淡,她咬破舌尖将血喷向空中,化作万千金蝶挡在刘海身前。
“要战便战!”刘海抄起石斧,斧刃竟在瞬间化作流光。他想起幼时砍柴时,青石曾在他掌心刻下“勇”字;想起母亲临终前,将半块玉佩塞进他襁褓——那玉佩,分明与胡秀英的宝珠同源。
十罗汉的毒雾将整座井口笼罩,刘海与胡秀英被逼入井底。幻境中,丝瓜藤化作通天巨树,金蝶与毒雾在枝叶间厮杀。刘海突然瞥见井壁石缝中,自己幼时刻下的“刘”字仍在——原来这井壁,早已刻满历代守护者的印记。
“胡大姐,你且护住宝珠!”刘海暴喝一声,石斧劈开幻境,斧光直冲罗汉面门。胡秀英趁机将宝珠掷向井口,那青石瞬间迸裂,化作万千利刃刺向敌人。十罗汉哀嚎着现出原形,金蟾化作金珠散落井中,与宝珠共鸣着升向天际。
战罢,丝瓜井重归平静。刘海与胡秀英在井边种下新的丝瓜,青石旁多了一座无名小庙,供奉着破碎的金蟾金珠。
“刘海哥,你看这井水又清了。”胡秀英舀起一捧水,映出两人相视而笑的面容。她褪下嫁衣,露出半透明的狐尾,却仍固执地绾着刘海的青布发带。
“我本是山中石精。”刘海抚摸着腰间玉佩,那半块玉佩与胡秀英的宝珠,正发出细微的共鸣,“我们本就是天地造化的两块灵石。”
夜幕降临,井中升起萤火。刘海的石斧化作桃木拐杖,胡秀英的纱衣化作青丝,两人在萤火中跳起古老的傩舞。丝瓜花在风中摇曳,仿佛在低语:凡尘烟火与仙家遗梦,原是同根而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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